【原文】
Review: Hidden Atrocities: Japanese Germ Warfare and American Obstruction of Justice at the Tokyo Trial
[1] Imperial Japan’s germ-warfare program, with its brutal experiments, numerous nameless victims, and many atrocities against Chinese civilian populations, disappeared from history at the end of WWII, despite the American-directed Tokyo War Crimes Trial in 1946 and later Soviet proceedings. [2] The Japanese had destroyed records, killed witnesses, and razed research sites, making prosecution very difficult. U.S. Military Intelligence was not inclined to push to make public what had happened since they wanted to take advantage of what the Japanese knew about biological warfare as the Soviet Union loomed as a new opponent of the West. [3] Japan was seen as a potential powerful ally in the emerging cold war environment, meaning foreign policy and national security trumped holding an important new ally to account. The U.S. dismissed Soviet efforts at prosecution as propaganda. [4] To this day silence and denial have dominated the gruesome facts. Hidden Atrocities provides a long overdue scholarly remedy. The victims now have a powerful voice to contend with those who decided to bury their right to justice. [5] Thanks to Jeanne Guillemin, the reasons this indefensible omission occurred are lucidly and skillfully presented.
– Arthur Caplan, founding director, New York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Division of Bioethics
本期擂台原文是一小段书评。这段书评对日本侵华战争中的细菌战和二战后美日勾结的历史做出了客观公正的论述,与所评之书一样,史观和史实都很正确,是西方知识界在涉华问题上不多见的正义的声音。中国读者理解这段历史有知识和情感上的天然优势。然而,这种知识和情感的准备并不会自然而然转化为翻译能力。由于英汉句法结构和逻辑的显著差异,这段文字并不好译。为了译对译好,译者至少要做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是在翻译准备阶段掌握背景、查实细节,二是在翻译实施过程中准确理解、流畅表达。
一、掌握背景、查实细节
首先,review一词怎样译?参赛译文中,译为“评论”“回顾”的不在少数,也有译为“预览”的。这反映有些参赛者可能还不熟悉书评这种写作类型及其文体特征,或者在翻译阅读时缺少仔细观察。
书名Hidden Atrocities: Japanese Germ Warfare and American Obstruction of Justice at the Tokyo Trial按字面含义最好译为《隐匿的暴行:日本细菌战以及东京审判中美国对司法公正的妨碍》,但鉴于该书汉译本已在国内出版,沿用现成译法《隐匿的暴行:细菌战、东京审判和美日交易》似乎更符合“约定俗成”的译名原则。
Tokyo War Crimes Trial正式的说法是 International Military Tribunal for the Far East,次正式的是Tokyo War Crimes Tribunal。翻译时,采用中文中约定俗成的“东京审判”即可,无需照字面直译。
U.S. Military Intelligence确切所指为何?需要做一些查证。美国的军事情报系统历史久远,结构复杂。按二战结束前后的时段来推断,这里应是指1942年由美国陆军军情处(Military Intelligence Division)改组而来的陆军情报部(Military Intelligence Service)。该组织在二战期间主要负责美国对德和对日军事情报。鉴于该组织已于1946年解散,且作者采用的名称并不明确,稳妥起见,不妨适度模糊地译为“美国的军事情报当局”。
原作者的姓名Jeanne Guillemin如果以发音近似性为标准,应该译为“金·吉尔曼”。但由于汉译本已在国内出版,沿用“珍妮·吉耶曼”的译法也不失明智。与翻译书名时一样,这里也遵循了“约定俗成”的译名原则。
书评作者亚瑟·卡普兰的工作单位是New York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Division of Bioethics。那么,这里的division应怎样译呢?受国内一些大学学部制管理架构的影响,多数参赛者都将division译成了“学部”。实际上,division在不同国家的大学、同一国家的不同大学乃至同一大学的不同部门之间都可能不一样。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只需访问纽约大学的相关网页便一目了然。该大学在学院(school)下面设系(department),系下设不同的division,相当于由一个学科细分出来的研究方向或小组。可见,division与国内大学的“学部”概念差异甚大。此处可译为“纽约大学医学院生物伦理学研究组”。
二、准确理解、流畅表达
按意群,我们可将这段文字大致分为五小节。翻译[1]的关键在于理顺句内逻辑关系,尤其要处理好嵌入的“with结构”。笔者的做法是先将“with结构”中的并列名词短语作为历史事实给出,然后增加一个“然而”标记原文“with结构”隐含的转折语气,并将despite让步结构还原为汉语中相应的逻辑关联结构。参考译文如下:
日本帝国的细菌战计划曾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造成不计其数的无名受害者,犯下许多针对中国平民的暴行。然而,尽管有1946年美国主导的东京审判以及后来苏联主张的诉讼,该计划却在二战结束时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
[2]中的第一句语言平直,翻译起来应该不会有困难,只需稍加注意选词和措辞。第二句结构略为复杂,翻译时,将as引导的时间状语从句提到前面能使译文更顺畅些。不少参赛者将not inclined to译为“拒绝”,意义稍过了些,不排除是词汇认知中decline一词施加语义干扰的结果;译为“不倾向于”又显得有些僵硬。事实上,原文用not inclined to是为了使语言更正式,译文选词只要能突显美国的主观故意,比如译为“不想”“不愿意”“不急于”等,都是可以的。参考译文如下:
日本人销毁了记录,杀害了证人,夷平了研究场所,这一切都使起诉变得非常困难。美国的军事情报当局并不急于将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世,因为随着苏联成为西方新的敌人,日本人对生物战的了解正可以为美国所用。
[3]的翻译难点主要集中在词汇层面,尤其是定语形容词和动词。potential powerful、emerging、trump和dismiss等都考验译者中文表达的功夫。有几位参赛者将emerging cold war environment译为“新兴的冷战环境”,搭配上不是很妥当。虽然emerging economies常被译为新兴经济体,但搭配变了,翻译措辞也要相应变化。而将emerging译为“方兴未艾”或“日渐明朗”,在语义色彩上又有些偏离。动词trump也不好译,究其原因,应是中文缺少相应的词汇和用法。断句分译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好办法。参考译文如下:
在愈演愈烈的冷战态势下,美国将日本视为一个潜在的强大盟友,这意味着外交政策和国家安全成为重中之重,美国断不可能将自己的一个重要新盟友绳之以法。美国将苏联为起诉日本所做的工作斥为宣传。
[4]的翻译难点同样在词汇层面,比如动词dominate和并列定语形容词[long] overdue scholarly。翻译silence and denial have dominated the gruesome facts时,如直译出“主谓宾”的结构,译文读起来会不够自然。而如果借由silence、denial和facts三个关键词设想出一种论辩的场景,并进而译为“在谈及令人发指的历史事实时,沉默和否认已占据主导”,则难点迎刃而解。参考译文如下:
时至今日,在谈及令人发指的历史事实时,沉默和否认已占据主导。《隐匿的暴行》从学者角度提供了一份姗姗来迟的补救。受害者现在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去抗辩那些曾决定埋葬正义的人。
[5]虽然只有简短的一句,但翻译起来也要费些心思。难点主要有两个:一是形容词(indefensible)和两个并列副词(lucidly and skillfully)的翻译措辞,二是句法结构的翻译呈现。多数参赛者都选择用两个分句来译这句话,最典型的句式是“感谢……,正是由于她……才……”。实际上,翻译这句话时,如能灵活跳脱一点儿,译文会更简洁、自然。参考译文如下:
感谢珍妮·吉耶曼以明白晓畅和富于技巧的方式为我们呈现这段无端被略去的历史。
参考译文:
书评:《隐匿的暴行:细菌战、东京审判和美日交易》
日本帝国的细菌战计划曾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造成不计其数的无名受害者,犯下许多针对中国平民的暴行。然而,尽管有1946年美国主导的东京审判以及后来苏联主张的诉讼,该计划却在二战结束时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之中。日本人销毁了记录,杀害了证人,夷平了研究场所,这一切都使起诉变得非常困难。美国的军事情报当局并不急于将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世,因为随着苏联成为西方新的敌人,日本人对生物战的了解正可以为美国所用。在愈演愈烈的冷战态势下,美国将日本视为一个潜在的强大盟友,这意味着外交政策和国家安全成为重中之重,美国断不可能将自己的一个重要新盟友绳之以法。美国将苏联为起诉日本所做的工作斥为宣传。时至今日,在谈及令人发指的历史事实时,沉默和否认已占据主导。《隐匿的暴行》从学者角度提供了一份姗姗来迟的补救。受害者现在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声音去抗辩那些曾决定埋葬正义的人。感谢珍妮·吉耶曼以明白晓畅和富于技巧的方式为我们呈现这段无端被略去的历史。
——亚瑟·卡普兰,纽约大学医学院生物伦理学研究组创始主任
优胜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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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隐匿的暴行:日本细菌战及美国在东京审判中对司法公正的妨碍》
日本帝国的细菌战计划,其背后是残暴的试验,数不清的无名受害者以及对中国平民犯下的罄竹难书的暴行。尽管1946年美国主导了东京战犯审判,这之后还有苏联审判,但日本的细菌战计划依旧在二战结束后从历史上销声匿迹。日本销毁了记录,杀害了目击者,摧毁了研究基地,这使得对日本的控告尤为困难。在苏联作为西方的新对手崭露头角之际,美国想要利用日本对生物战的研究,正因如此,美国军情处并不想推进审判以让公众知道真相。在逐渐显现的冷战的国际环境中,日本被美国视为潜在的强大盟友,也就是说,出于对外交政策及国家安全的考量,美国并不执着于让一个重要的新盟友对其罪行负责。美国对苏联在审判中的努力不予理睬,将其看作是苏联宣传的手段。直至如今,沉默及否认依旧控制着可怕的真相。《隐匿的暴行》提供了一次姗姗来迟的学术上的补救。受害者们现在能够用强有力的声音与那些试图剥夺他们伸张正义的权利的人抗争。感谢珍妮·吉耶曼将历史上发生这一无法原谅的遗漏的原因清晰地、巧妙地呈现出来。
——亚瑟·卡普兰,纽约大学医学院生物伦理学分部创办人
@花小麻_Rhoda
评《隐匿的暴行:日本细菌战及美国在东京审判中妨碍司法公正》
尽管由美国主导的东京战犯审判于1946年举行,之后苏联又启动相关诉讼程序,日本帝国的细菌战计划,连同它惨绝人寰的实验、无数无名受害者以及其对中国平民的多次暴行,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消失于历史记忆。日本人破坏记录、杀害证人、摧毁研究场所,令对其的起诉变得尤为困难。时逢当时的苏联正逐渐成为西方的新对手,美国军事情报局又因试图利用日本人对生物战的了解而不愿将实情公布于众。鉴于冷战环境逐渐形成,美国视日本为潜在的强大盟友,这意味着比起追究一位重要新盟友的责任,美国更在乎的是外交政策和国家安全。美国将前苏联为起诉日本战犯而作的努力视为政治宣传,不予理睬。直至今日,沉默和否认仍然掩盖着可怕的事实。而《隐匿的暴行》一书则从学术上提供了姗姗来迟的补救。它替受害者发出强有力的声音,帮助他们重新伸张正义,与那些决定掩埋真相的势力抗争。多亏了珍妮·吉耶曼,这一无可辩解的遗漏发生的内幕得以清晰而巧妙地揭露。
——纽约大学医学院生物伦理学系创建人亚瑟·卡普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