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菱镜相见新
发布时间:2017年12月04日
作者:作者:Jinshenghua  

皎皎菱镜相见新

 

/ 金圣华

 

翻译何价?这问题,行外人,不会回答;行内人,赧于作答!在这个一切以市场为主导的现代社会中,中国大陆正以惊人天价邀请闪耀巨星纷纷加入,为林林总总真人秀助阵扬威的时刻,忽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实在有点不合时宜。

 

翻译么,一般人以为只要略通两种文字,把同一个意思,在A 文和B文之间搬来搬去,就可以交差了事了。经常有人问:“你们中文大学的翻译系,除了教中英两种文字的翻译,还有没有中法、中德、中日之间的翻译?”言下之意,仿佛学生进了大学,从大一开始念一门外文,经过两三年的学习,除了精通文法之外,马上就能熟晓该文的历史背景、文化底蕴、文学典故,以及习惯用语等,因此做起翻译来,大可以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了。其实,翻译是一门非常艰深的学问,除了外语通,还要母语精,若非长年累月浸淫其中,刻苦砥砺,不断磨练,则难成大器。

 

要从事一门必须如此悉心经营、全力以赴的行当,在如今的市场上,译者的支出与收入是否相符?打开一本2011 年出版、由众多翻译名家合撰的《译书记》,就可以略见端倪。法国文学翻译高手施康强在《文学翻译:后傅雷时代》一文中,明确表示现代年约五十到七十的法国文学翻译家,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大翻译家傅雷的私淑弟子,他们之所以进入翻译的领域,多多少少是因为早年受到了傅译的影响所致。然而时移世易,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傅雷,还可以安坐书斋,专心致志翻译巴尔扎克,并规定自己一日进度不超过一千字,务求精益求精,慢工出细活。今日的译者却必须面对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琐嚣,再不能心无旁骛,更不能单靠翻译稿费来维持生计。因此,施康强说,“在当代中国你若有志当职业翻译家,除非粗制滥造,萝卜快了不洗泥,或者天纵奇才,日产五千字保质保量,一步到位,否则连生存都成问题”。另一位译家朱曾汶在《苦译六十年,稿费知多少》一文中,说起一辈子曾经译出一千万字,如今已年届八十,其翻译生涯如以文革为分水岭,那么前段收入不超过一万,后段二十五年总得二十五万元,平均一年只有区区一万元的收入。这个数字,比起今日明星歌星参加节目的天价,恐怕还不到万分之一吧!

 

译者的准备工作如此艰辛,入职条件如此苛求,付出的代价如此高昂,而所得的报酬却如此低微,难怪环顾内地香港台湾三地,真正杰出的译家稀珍可贵,简直如凤毛麟角了。尽管如此,在人类文化交流、知识传递的过程中,埋头苦干、默默付出的译者大有人在,而翻译对世界文明的贡献实在是不可磨灭、难以尽述的。有翻译实践经验的译者或学者,在工作之余若能现身说法,把个中甘苦及此中奥妙诉之成文,公诸同好,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承蒙《明报月刊》总编潘耀明先生独具慧眼,不但重视翻译专业,更提议开辟翻译专栏,并邀约撰稿,实在铭感在心。然而一来因个人心劳力绌,诸事繁忙,难以兼顾;二来因眼见迢迢译道上,不少后继者无视辛劳,不计名利,虽知路途艰险而仍奋勇向前,实在令人鼓舞,故特邀几位译坛生力军出阵,并向潘总郑重推荐!

 

新开的栏目取名《翻译三菱镜》,将由本人多年来执教的三位杰出学生轮流撰写。其中白立平是香港中文大学翻译系第一位博士,多年来在本港各大专院校任教,除了从事翻译教学与研究之外,也喜爱翻译实践,曾发表英汉及汉英译作二十多篇/ 部,其专著《翻译家梁实秋》将于不久出版。金嘉倩女士曾任圣母书院校长,是为该校有史以来唯一非为修女的校

长,退休后自强不息,层楼更上,攻读中文大学翻译系,获硕士学位,后出任教育局质素保证视学分部计划总监,负责培训以英语教学的教师,令其采取适当教学法以提升学生语文程度与能力。嘉倩以其多年的丰富经验,对中译英的方向研究有素。吴富强出身于中文大学新闻系,又为中大翻译文学硕士,自2000 年至今,担任Apex Translation Communications Limited 负责人,十余年来,积极推动内地香港两地财经翻译专业化,对提升行业水平、培养人才不遗余力,目前为香港学术及职业资历评审局评审专家,对多所机构的课程评审提供扎实宝贵的业界意见。

 

三位翻译界的精英以其各自不同的专长与背景,自2016 1 月开始,将分别从学术、汉英、实用翻译等多种角度来阐述翻译要诀、翻译奥妙与翻译实务等问题,题材繁复多变,恰似一面三菱镜,在读者关爱的阳光照耀之下,想必能折射出耀目的光辉,展现出崭新的面貌。

 

在此,祝愿皎皎菱镜相见新,清光澄澈照译林!

 

(选自《英语世界》2016年第2期)